唐宋词鉴赏辞典

临江仙

牛希济

洞庭波浪飐晴天，君山一点凝烟。此中真境属神仙。玉楼珠殿，相映月轮边。 万里平湖秋色冷，星辰垂影参然。橘林霜重更红鲜。罗浮山下，有路暗相连。

五代词人牛希济喜作《临江仙》，在他所存十四首词中，便有七首是《临江仙》。作为一位花间派词人，牛希济自然也不脱脂粉气。但与蜀中其他词人相比，在他的作品中，尚能透出一丝平淡清丽的气息。正是这么一点可贵的“异趣”，曾经引起过有识见的文学史家的注目。如郑振铎就曾指出：“其词虽存者不过十余首，却可看出其为一大诗人。”认为他的词作“皆甚蕴藉有情致”。这便是我们赏析牛希济词的一个着眼点。

这首《临江仙》，写的是洞庭湖秋夜的景色，由于没有标题，诗人究竟是在陆上观赏，还是在水中游览，不能确知。但是细玩词意，当以泛舟湖上为近。

上片第一句，极言洞庭之大。位于湖南的洞庭湖，是我国第二大湖，素有“八百里洞庭”之称。因此，写洞庭而言其大，可说是抓住了要点。句中的“飐”字，是风吹浪动的意思。因湖面广阔，外与天接，遂有“飐天”之说。因知此句并非写浪涛的汹涌，而是写湖面的广阔。第二句，写在湖面上遥望君山，犹如一点凝烟。君山，是洞庭湖中的一处名胜。这里仅用“一点凝烟”来描绘，既反衬出湖面之大，又为画面平添了一种神秘朦胧的情韵。第三句紧承上句，进一步说明神秘朦胧的君山实在是个神仙的世界。关于君山，神话传说颇多，如湘妃泣竹、柳毅传书等故事，都与此有关，因此，这句词就能够引起人们的种种联想，而不显得空泛了。第四、五两句“玉楼珠殿，相映月轮边”，是作者对仙境的想象，但也不是没有因由的。两句承上君山、仙境而下，而君山上有湘妃祠，容易联想到玉楼珠殿。“相映月轮边”，景色奇丽，又非常自然地交代了作者游湖是在夜间。

下片第一、二句，作者进而以“秋色”二字点明时令。湖水宽阔，秋夜增寒，出一“冷”字，则天之为秋为夜，地（宽广的湖面）之气温，人之体肤心理感觉，都包融于此一字之中。由此推定作者在泛舟游湖，是不无道理的，这种“冷”，只有身处水天空阔之中才感觉得真切。第二句写星斗下垂，也是湖面视野开阔所见景象，与杜甫《旅夜书怀》诗在“危樯独夜舟”句下所写“星垂平野阔”意境相同。“参然”可以有多种解释，这里似以释为“不齐貌”为妥。第三句写的是洞庭湖畔橘林，经秋霜一压，橘子成熟，更显得红艳娇美。即韦应物《答郑骑曹青橘绝句》所谓“书后欲题三百颗，洞庭须待满林霜”者。词的最后二句，把洞庭湖与道教圣地罗浮山联系起来，“有路暗相连”，事出宋谢灵运《罗浮山赋》，赋曰：“客夜梦见延陵茅山，在京之东南。明旦得洞经，所载罗浮山事云：茅山是洞庭口，南通罗浮。正与梦中意相会。”罗浮山，号称道教的“第七洞天”，相传为葛洪炼丹处。词人游洞庭而联想到罗浮山，表现了对仙境的向往，既与上片的君山呼应，又明确了这首词的主旨。

从整首词来看，作者运用虚实相间的写作手法，充分地驰骋想象，淋漓尽致地写出了洞庭湖的神韵。而在语言的运用上，又崇尚自然平易，确实给人一种清新明丽的感觉。

（陈允吉 胡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