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临江仙

史达祖

倦客如今老矣，旧时可奈春何！几曾湖上不经过。看花南陌醉，驻马翠楼歌。 远眼愁随芳草，湘裙忆着春罗。枉教装得旧时多。向来歌舞地，犹见柳婆娑。

南宋词人史达祖，身无科名，史无传记，关于他的生平事迹，只能找到一些零星的记载。他是宁宗朝权臣韩侂胄颇为倚重的一个堂吏，一时文牍多出其手。开禧二年（1206），韩侂胄北伐失败，次年被杀，史达祖亦被弹劾，至受黥面发配。这首《临江仙》词，很像是他失势以后追怀往日的歌舞游宴生活的作品。

史达祖生卒年无考。张镃嘉泰元年辛酉（1201）四十九岁时所作《梅溪词序》，称“史生邦卿”，又云“余老矣，生须发未白”，则史当时最多四十岁。依此推之，被刑以后，他年近五十，所以这首词的第一句就说“倦客如今老矣”。他自称“倦客”，是由于经历了生活的波折，对人世产生了厌倦情绪的缘故。“旧时可奈春何！”感叹的意味很重。每年的春天，还像旧时一样如期来到人间，可是作者的心情已与过去大不相同，他只能发出无可奈何的感叹了。下文转入回忆，说往年经常在西湖一带游赏光景，几无虚日。“看花南陌醉，驻马翠楼歌”是全词中最精彩的句子。它用华丽的字面勾画出了一幅由色彩、声音和动态所组成的形象鲜明的生活图景，概括了作者过去那段看花赏景、饮酒听歌的繁华热闹的生活经历。史词善于描写，清人王士禛以“极妍尽态”称之，由这两句可见一斑。

写到下片，又把回忆的内容集中在歌妓之类的人物身上。“远眼愁随芳草，湘裙忆着春罗”两句，显然是从五代词人牛希济《生查子》的名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脱化而来，史达祖着意增添了“愁”、“忆”两字，从而使抒情色彩更加强烈，抒情作用也更加直接。“枉教装得旧时多”一句，起着由回忆过去转到述说当前的过渡和连接的作用，意思是说，尽管现在仍可看到一些装饰得比旧时模样更好的歌妓舞女，但却引不起作者旧日的欢快情绪了。结尾的“向来歌舞地，犹见柳婆娑”要与上片的“看花”、“驻马”两句合看，因为它们之间有连接，也有对比，而从中展示的则是一种由于今昔变化而引发出来的感叹与悲伤。西湖边上的袅袅柳枝临风婆娑而舞，徒令人追忆当年之歌喉舞腰而已。史达祖虽然算得南宋词人中的一家，但毕竟开创不多，建树不大。他承袭婉约词的传统而以咏物见长，在摹写春雨春燕以及花柳神态上刻意追求，写出过一些比较新颖别致的词句。这首《临江仙》，由于有一定的生活感受，写来还算有些深度，放在他的《梅溪词》中，也就称得上是一首佳作了。

（王双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