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宫中调笑

王建

杨柳，杨柳，日暮白沙渡口。船头江水茫茫，商人少妇断肠。肠断，肠断，鹧鸪夜飞失伴。

《宫中调笑》或称《调笑》，即《转应曲》。

王建的《宫中调笑》，过去以“团扇”最出名，《白雨斋词话》曾说它“结语凄怨，胜似《宫词》百首”。而于“杨柳”一首，评论家则多未注意。其实，“杨柳”这首词，在刻画商人少妇盼望丈夫而不见归来的那种怅惘、悲凉、孤独心情方面，倒颇见特色。

词以“杨柳”起句，寓别离之意。折柳赠别，为古代习俗，故在诗词中遂以杨柳为别离的象征。刘禹锡《杨柳枝》“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柳氏《章台柳》“杨柳枝，芳菲节，可惜年年赠离别”，皆其意也。“杨柳”用叠句，以加强语意、感情的抒发，等于现代诗歌中的“杨柳啊，杨柳！”这类重叠，是早期词的共同特点，这正是词脱胎于民歌的一种标志——民歌语言表达上的显著特点就是重叠复沓，反复歌咏，以尽其情。“肠断”两句亦同此例。“日暮”以下，是写商人少妇对久别不归的丈夫——商人的盼望。词中由“渡口”而“船头”，由“日暮”而至于“夜”，以场景、时间的推移，表现这位少妇盼望之殷切，等待之良苦。“江水茫茫”、“鹧鸪夜飞”，写盼而不见，当归未归，唯有江水满眼、鹧鸪夜飞而已，则少妇心情之怅惘、悲凉与孤独由此可知。“失伴”句，以鸟喻人，进一步点明题旨。且“失伴”本来就够孤独的了，何况又是在“夜”中失伴呢！这里的“鹧鸪”是义兼比兴，以鸟喻人，又不失鸟的特点，这就是它的“飞”。失伴而仍夜飞，意在寻伴，其孤独之感，凄苦之情，就更甚一层。宋人贺铸的《半死桐》即《鹧鸪天》有“头白鸳鸯失伴飞”，意境仿佛。

此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心事茫茫，皆在诸般景物之中，而诸般景物又无一虚设，皆在言情。所以少妇的心事，虽终无一言道破，但却历历如见，掬之可出。

唐代的城市经济比较发达，商人活动频繁。而商人是“重利轻别离”的，他们往往长年不归，遂使他们的妻子翘盼悲伤，造成一些家庭悲剧，成为唐代文学作品的一个重要内容。王建能用词这种形式摄取这样的题材，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是可贵的。

（邱鸣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