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定风波

欧阳炯

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春水浸晴霞。数树海棠红欲尽，争忍，玉闺深掩过年华。 独凭绣床方寸乱，肠断，泪珠穿破脸边花。邻舍女郎相借问，音信，教人羞道未还家。

这首词，写的是一位被遗弃的女子的悲哀，由于状物抒情颇具特点，使一个传统的主题变得那样扣人心弦，充分体现了艺术的力量。

词的前二句，我们即可体会到词人雕字琢词的功力。“暖日闲窗映碧纱”,“闲”字用得十分传神。窗外没有鸟鸣虫吟，窗内没有笑语欢声，所以说“闲”；如用“晴窗”、“明窗”等语，便是俗笔。这两句写的是美景，也是静景，而词人于此想要突出的乃是一种静极无聊的氛围，因为对一个愁肠百结的人来说，静就是最大的折磨。第三句仍是写景，但已经带上了象征意义。晚春时节，海棠花即将凋谢，预示着女主人的青春将逝。由于有这一句的过渡，就使下面的抒情变得十分自然。面对着艳丽动人而又即将凋谢的海棠花，怎么还能忍受空守闺房、虚掷年华的痛苦呢？情感表露得十分真切率直，这就是所谓的质朴。有人评价欧阳炯词为“艳而质”，于此可见。这种“质”，实是吸取了民歌的养料。

词的下阕可分为两个层次，前三句描摹了女主人公极度哀痛的形象。孤单单地靠在绣床边，心乱如麻，愁肠欲断。“泪珠穿破脸边花”，脸边花确指何物，无从细考。但指古代妇女的脸部化妆，则是大体不差的。自南朝以降，妇女脸部化妆花样繁多，有的脸上敷燕支，如梁简文帝所云“分妆开浅靥，绕脸傅斜红”（《艳歌篇》）；有的脸上涂抹点点黄色，称“黄星靥”，如庾信所云“靥上星稀，黄中月落”者。脸边花盖亦不外此类。后三句刻画了女主人公渴望丈夫归来的心理。邻家女伴问起丈夫的音信，要说他还未回家，实在是有些难堪的。这种心情非常真实，也是最让人同情的。词人能够抓住女主人公这样的一种心理特征，可说是写出了人物的神韵。

与欧阳炯的其他词的浓艳风格不同，这首词显得淡雅凄婉，况周颐评价此词，用了“淡汝西子，肌骨倾城”等语（见《历代词人考略》），自是中肯之论。

（胡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