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莫言 |
释义 | 《中国作家》1985年第2期 【作者简介】: 莫言原名管谟业,1956年3月5日出生于山东省高密县东北乡一个农民家庭。极左路线从50年代末期造成了农村社会的普遍贫困,他家是上中农成分,连领救济粮的资格都没有。他曾在某一年的大年三十到别人家讨饺子。经济上的贫困和政治上的歧视给他的少年生活留下了惨痛记忆,父亲过于严厉的约束也使他备受压抑。这种心理特征直接影响了他后来的小说创作。6岁进校读书,曾因骂老师是“奴隶主”受警告处分。小学三年级时读了《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作品,受到文学启蒙。12岁时读小学五年级,因“文革”爆发辍学回家,以放牛割草为业,闲暇时读《三国演义》、《水浒传》,无书可读时甚至读《新华字典》。18岁时走后门到县棉油厂干临时工。1976年8月参加解放军来到渤海边上,站岗之余依旧喂猪、种菜。1979年秋调至解放军总参谋部,历任保密员、政治教员、宣传干事。1981年开始小说创作,发表处女作《春夜雨霏霏》。1984年秋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学习。1985年发表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引起文坛注意。此后的创作明显受到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和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影响。1986年发表中篇小说《红高粱》,反响强烈,被读者推选为《人民文学》1986年“我最喜爱的作品”第一名。同年从军艺毕业,到解放军总政治部工作,开始有报告文学作品问世。1989年秋入鲁迅文学院研究生班学习。 【内容概要】: 秋天一个潮气很重的早晨,生产队长披着夹袄嚼着高粱饼子和大葱,走到叶子发黄的老槐树下,敲响树上那个红锈斑斑、被露水打湿的大钟,把社员召集起来,说公社要加宽村后的滞洪闸,每个生产队要抽一个石匠一个小工。然后派高个子、宽肩膀、英姿勃勃的小石匠和小黑孩去应公社的官差。小黑孩只有10岁左右。天已经很凉了,他还赤着脚,光着干瘦干瘦的脊梁,只穿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衩。裤衩上污渍斑斑,有的像青草的汁液,有的像干结的鼻血。裤衩下沿齐着膝盖,细细的小腿上布满闪亮的小疤点。小黑孩头很大,两只黑眼睛闪闪发亮,脖子细长,似乎要被大脑袋压折。他回家拿了一把铁柄羊角锤,跟小石匠去工地,一句话也不说。小石匠觉得他已经被后娘给打傻了。来到工地,满嘴酒气的公社刘副主任捏着小黑孩的脖子摇晃几下,弄得小黑孩几乎脚跟离地皮,生气地说:“派这么个小瘦猴,能拿动锤子吗?”小石匠忙来说情,说小黑孩家三代贫农,亲爹下了关东,后娘老是打他,社会主义再不管他他就没法活了。3年前小黑孩身上的肉确实比现在多。那时父亲没下关东,后娘也不喝酒。但父亲走后,后娘经常拿地瓜干子到小卖铺换酒喝,一喝就醉,醉了就打他,拧他,咬他。小黑孩提着羊角锤蔫头蔫脑上了滞洪闸。他记得几年前有几个人从闸上摔下去了,他来看的时候摔下去的人已经被抬走,但他特别灵敏的鼻子还能嗅到水里的血腥味。现在,他扶着闸上的白石栏杆,看到一块菜田和地瓜田连在一起,周围三面是茂密的黄麻,一面是高高的河堤,菜田和山芋田就成了一个大井。在小黑孩的想象中,地瓜叶子和那些青菜一下子变成了井中的水,黄麻梢上的麻雀变成绿色的翠鸟,飞到水面捕食鱼虾;黄麻地里蚂蚱剪动翅膀的声音,也像火车过铁桥。小黑孩在梦中见过一次火车,那个独眼怪物趴着跑,比马还快。要是站着跑呢?但火车刚站起来,他就被后娘的笤帚疙瘩打醒了。刘副主任分配小黑孩跟妇女、姑娘们去砸石子儿。小石匠来喊小黑孩,小黑孩一惊,羊角锤掉到闸下水里去了。小黑孩灵巧地钻过栏杆,像壁虎一样身子贴在十几米高的桥墩上滑到水里,把羊角锤摸了上来,吓得人们直吸气。妇女们看着可怜的小黑孩议论纷纷,小黑孩低着头用他骡马的硬蹄一样坚硬的脚掌把几个长着尖尖硬刺的老蒺藜碾碎。蒙着紫红色方头巾、长着一双美丽眼睛的菊子姑娘走过来,用温暖的手抚摸他背上的伤疤,带他到河边砸石子。小黑孩听到了河里鱼群唼喋的声音,看到河面上神奇的气体在上升。他的手被自己的锤子砸破了,菊子姑娘用绣着月季花的手帕给他包上。伤了手,刘副主任派他去桥洞下的铁匠炉拉风匣。他用细细的胳膊拉着巨大的风匣,汗流浃背,鸡胸脯一起一伏。他不会烧火,把火弄灭了,凶狠的小铁匠对他抡起大巴掌。缠在手指上的花手帕被煤灰弄脏了,他珍惜地把它解下来,爬上高高的桥墩,将手帕藏在石缝里。菊子姑娘天天给他送吃的来,他身上开始长肉了。后来,小石匠和菊子姑娘好上了。小铁匠心里也恋着美丽的菊子姑娘,见了小石匠就愤愤不平,还有意把一盆掺着铁屑和煤灰的脏水泼到小石匠身上。老铁匠是小铁匠的师傅,常常唱出凄凉悲苦的戏文或歌词。小铁匠跟师傅学了3年,以为什么都学会了。一次趁老铁匠不在,他私自修钢钻,但修出的钢钻用锤子一敲就断。原来他没有学到老铁匠给钢钻淬火的绝技。他气急败坏地把断了的钢钻扔出去,让小黑孩去捡。小黑孩抓着灼热的钢钻手里直冒黄烟,但面不改色。不久,奸诈的小铁匠在老铁匠淬火的时候突然把手伸进淬火的水盆里,学到了淬火绝技。那天夜里,他让小黑孩偷了一桶地瓜和萝卜当夜餐。黑暗里,一个吃剩的红萝卜放在泛着幽幽蓝光的铁砧子上,小黑孩看到一幅神奇的图景:红萝卜晶莹透明,像一个大阳梨,尾巴上的根须像金色的羊毛,金色的外壳包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他伸手去拿,但凶暴的小铁匠把那透明的红萝卜扔到桥洞外的水里去了。第二天,老铁匠独自走了。小黑孩像丢了魂一样爬进黄麻地,想去菜地里寻找昨夜看到的那种红萝卜,但看守菜园的老头正和队长说昨夜山芋和萝卜被偷的事。他躺在黄麻地里沉浸在幻想中??。小石匠和菊子姑娘到黄麻地里来喊他,他不出声。他听到小石匠和菊子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从黄麻的缝隙里看到菊子姑娘的头巾和红格子上衣落在地上??。此后的十几天里,小石匠和菊子常去黄麻地幽会。小铁匠发现了这个秘密,怀恨在心,有一天借机挑衅,在河滩上和小石匠打了起来。小石匠用沙土迷住了小铁匠的眼,小铁匠闭着眼抓起碎石乱扔,一块白石片插进了菊子姑娘的右眼。从此,工地上没有了小石匠和菊子姑娘的影子。小黑孩穿上帆布大褂和一双新回力鞋给小铁匠当徒工,但他忘不了那个透明的红萝卜。一天他偷偷爬进菜地,拔出一个一个的萝卜对着太阳观察。但拔下的萝卜扔得满地通红,他也没有找到透明的红萝卜。看菜园老头发现了他,喊来了队长。队长打了他,他嘴唇嚅动着,迷惘的眼睛里满是泪水。队长以为他是哑巴,剥下他的裤头、褂子和鞋,说:“滚!让你爹来拿衣裳!”一丝不挂的小黑孩转身钻进了黄麻地??。 【作品鉴赏】: 莫言创作这篇小说并不是为了表达一个明确的主题。相反,他以描绘生活形态为主,自觉追求作品蕴含的丰富性。这样,我们就只有从主人公小黑孩的形象入手,来理解这篇作品。在塑造小黑孩形象的时候,作家的笔墨集中于两个不和谐的方面:一方面是身世的不幸、命运的悲惨,一方面是儿童的聪慧、机敏以及与其年龄不相称的自尊与要强。小黑孩太可怜了。冰凉的秋天已经到来,大人都披上夹袄了,他浑身上下还只有一条污渍斑斑的大裤衩,而这条裤衩也显然是他下了关东的父亲留下的。那数得出肋巴骨的鸡胸脯,脊背上、腿上闪亮的伤疤,说明他受到后娘怎样残酷的虐待。他过早地背上了生活的重负,和大人一样参加劳动挣工分,还要承受某些人的羞辱和痛打。他拉着那样大一个风匣,瘦身子吃力地前倾后仰,“左胸脯的肋条缝中,他的心脏像只小耗子一样可怜巴巴地跳动着”——小说用这种惊心魂魄的夸张写出了小黑孩难以承受的生活重负。但就是这个又脏又瘦、在生活的重压下挣扎着的小黑玫,却那样机敏而又充满灵性——作品对此作了富于童话色彩的描写:他能听到头发落地的声音,能看到湖面上神奇的气体,能感受到星光的温暖,能像壁虎一样贴着高高的桥墩爬上爬下,能想象出火车站起来跑,能把一只红萝卜看得那样神奇。他又是那样懂事、自尊、善良。他认真地收藏起凝结着菊子姑娘爱心的花手帕;菊子姑娘见他拉大风匣太累,可怜他,想把他带走,他挣扎着非回到风匣前不可;菊子姑娘给他送窝头来,他感动得哭了,但他用手遮住脸,不让人看到他的眼泪;他知道小铁匠的险恶用心,拼命阻止小石匠与小铁匠对打。小说正是通过上述两个不和谐侧面的残酷对比,抒发对小黑孩不幸童年的悲悯。这种悲悯的背后,则是对特定历史时期社会生活的批判。尽管作者有意淡化故事的时代背景,但从人物特定的语言和行动中,读者仍然可以知道故事发生在“文革”中。小黑孩这个聪明、善良、本应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的孩子之所以生活得这样悲惨,显然有家庭、社会、政治等多方面的原因。狠心的后娘使家庭变得冷酷无情,小铁匠体现了人心的险恶,极左路线造成了六七十年代中国乡村的普遍贫困。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中,那个晶莹透明、金色的外壳包孕着活泼的银色汁液的红萝卜就有了特殊的意义。红萝卜被描绘得如此神奇,并不仅仅是艺术技巧问题。一方面,它作为小黑孩奇特感觉的创造物,使小黑孩显得更加充满灵性,但更主要的是,它作为一个意蕴丰富的象征物,体现了小黑孩在不幸的生活中对纯洁、幸福或者另一种世界的憧憬。这憧憬使小黑孩的形象崇高起来。小黑孩的憧憬是执着的。在第一次看到那个透明的红萝卜之后十几天,他还到菜地里去寻找,但他最终没有找到。这种结局暗含的是作家对生活的失望和悲剧性评价。这种失望和悲剧性评价,或者可以看作这篇小说的主题。这一主题还体现在小说中其他人物身上。小石匠和菊子姑娘是美与善良的化身。他们的形象很美,他们像关心自己的亲人一样关心小黑孩,但最后,菊子姑娘那长着长睫毛的美丽的眼睛却被白石片毁掉了。甚至那个老铁匠,终日吟唱的也是抒发人生艰难的戏文。从这个意义上说,小黑孩这个形象本身就是那种艰难的、备受压抑的生活的象征。在整篇小说中,小黑孩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是那么压抑,受到关怀时忍住不哭,因为寻找透明的红萝卜被队长打时,也只是迷惘的眼睛里充满泪水。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作品对小黑孩整个生存环境的描写:老队长,刘太阳,砸石子的人们,小石匠与菊子姑娘的相爱,老铁匠和小铁匠的师徒关系,等等。这些构成了特定时期乡村社会的生活形态。(董炳月)莫言红高粱《人民文学》1986年第3期作者简升(见“透明的红萝卜”条) 【内容概要】: 1939年古历八月初九,豆官这个土匪种14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娘披着夹袄送他到村口。夜色浓重,大雾迷漫,豆官拉着余司令的衣角走进无边的高粱地,奔向墨水河大桥。豆官记得,以前每年秋天高粱红的时候,家里的老伙计刘罗汉大爷就带着他去墨水河边捉螃蟹。但罗汉大爷已经被日本人杀死了。去年日本人在平原上修公路,毁灭高粱无数。刘罗汉被抓了伕,豆官家的两匹大骡子也被拉去了。夜里罗汉大爷逃走时为了牵走那两匹骡子,被日本人抓住,活生生割了耳朵、生殖器,剥了皮。罗汉大爷至死骂不绝口。队伍穿过高粱地走上河堤时太阳已升起,他们在大石桥头设了四盘铁齿耙,准备拦日本人的汽车,然后埋伏在公路两边的高粱地里,等待日本人的汽车和打增援的冷支队的到来。余司令给豆官一支勃朗宁手枪,让他负责通风报信。他到路西通知队员做准备,哑巴和队员们取笑他是余司令的种。豆官开枪就打,幸好那一枪瞎了火。实际上豆官确实是余占鳖的儿子。15年前,豆官娘戴凤莲美丽无比。刚满16岁,贪财的父亲就把她许配给高密东北乡大财主单廷秀的独生子单扁郎。单家以廉价高粱为原料酿造优质白酒,本小利大,富甲一方。但外面风传单扁郎染上了麻风病。出嫁这天,戴凤莲悲悲戚戚坐在花轿里,怀揣一把剪刀,准备杀死单扁郎或杀死自己。那时候年轻的余占鳖是个轿夫,他和同伴抬着戴凤莲往单家去。戴凤莲的哭声唤醒了这个年轻轿夫藏在心底的怜爱之情。戴凤莲哭得昏昏沉沉,不觉把一只小脚露到了轿外,他伸手轻轻握住那只脚,送回轿内,戴凤莲被这种温柔深深打动。花轿来到高粱茂密的蛤蟆坑,一个劫路人劫走了轿夫、吹鼓手的铜钱,还逼着戴凤莲随他往高粱深处走。余占鳌带领同伴打死劫路人,抬起戴凤莲冒着倾盆大雨奔向单家。单扁郎果然是个麻风病人,扁扁的长头,眼睛烂得通红,对戴凤莲伸出一只鸡爪一样的手。戴凤莲又恐怖又绝望,手持剪刀将单扁郎逼回墙角,自己在床上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想逃走,梳着豆角辫的干瘦老头子单廷秀恶狠狠地抓住了她,扔给她一大串黄铜钥匙,把整个家都交给她。第二夜她又手持剪刀坐到天明。第三天上午,父亲牵着毛驴来接她回门,毛驴驮着她走到蛤蟆洼的时候,一个黑布蒙面的汉子抱起她走向高粱地深处。那汉子就是余占鳌。在铺天盖地的高粱地里他们相亲相爱了。余占鳌恨恨地用一柄剑砍倒几棵高粱,让戴凤莲三天之后尽管回到单家来。三天后戴凤莲回来的时候,单家父子已被人杀死扔在村西的湾子里。戴凤莲独自撑着门户当起了高粱作坊的女掌柜,后来生下豆官,常常抱着豆官骑着骡子在收完高粱的原野上持猎枪打野兔。余占鳌拉起一帮穷弟兄打家劫舍,成了戴凤莲家的常客。日本人一来,他又举起抗日大旗。太阳已经偏西,日本人的汽车队没到,冷支队也不见踪影,余占鳌大怒。日本人汽车队要从这里经过的消息是冷支队长前天送来的,他说自己的队伍打不了,请余司令支援,还打出王旅长的旗号要收编余司令的队伍,说当正规军比当土匪强。余占鳌拒绝收编,破口大骂,说不管是谁,只要能打日本就是中国的大英雄。所以他同意今天一起伏击日本人。但他们来了,冷支队却没按时到。队员都饿了,余占鳌让豆官回村报信,请村里快送■饼、鸡蛋、大葱来。豆官穿过茂密的高粱回到村里,看到村里的人集中在他家烧酒作坊前的土场上,等待着伏击日本人的枪声。玲子姑娘也倚在墙跟前。她本是村里第一号美女,但现在已经傻了。余司令挑起抗日大旗招兵买马的时候,队伍里来了一个又漂亮又威武的任副官。他教队员立正、走路,唱抗日歌曲,17岁的玲子爱上了他。一次玲子去找任副官,误入军需股长余大牙的房子。余大牙是余占鳌的亲叔叔,贪财好色,那天正巧喝醉了酒,把玲子强奸了。为了维护抗日军队的名誉,余占鳌在任副官的督促下不得不下令枪毙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亲叔叔。余大牙自知做错了事,坦然赴死。枪口从背后对准他的时候,他放声高唱:“高粱红了,高粱红了,东洋鬼子来了,东洋鬼子来了,国破了,家亡了??”。在安葬余大牙的坟地上,余占鳌痛苦不堪,举枪射向离开坟地走回村去的任副官。子弹从任副官的头发上滑过,任副官头也不回,若无其事地迈着均匀的步子前行,嘬唇吹出口哨声,那是人们十分熟悉的曲调:“高粱红了,高粱红了!”但三个月之后,任副官却在擦枪的时候不慎走火打死了自己。戴凤莲和王文义的妻子挑着■饼、绿豆汤赶往墨水河大桥,就在她们接近桥头的时候,日本人的四辆汽车也来到了。枪声响起来,二人当场倒下。豆官大叫着扑到娘身上,哑巴冒着狂风般的子弹把他们拖进高粱地。戴凤莲躺在高粱地里,血流如注。她对儿子说:“余司令就是你的亲爹”。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王文义的腹部被几十颗子弹打成透明的窟窿,哑巴在砍掉几个鬼子的脑袋之后被子弹击中,胸口冒血倒在敌人的尸体上,方六鼻梁开裂,肠子外流,刘大号拼命吹着喇叭,鲜血从嘴和鼻子里往外淌,??鬼子的汽车起火了,许多鬼子被打死,一个日本中将也被余占鳌击毙。战斗将近结束的时候,冷支队长带着队伍才赶到,却装模作样赞扬余司令打得好,然后把敌人的武器收拾起来扬长而去。戴凤莲躺在高粱地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余占鳌合上她的眼睛,砍倒高粱盖上她的尸体。夕阳的红光照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豆官捡起一张未跌散的■饼,递给余司令??。 【作品鉴赏】: 《红高粱》叙述的主要是一支民间抗日武装伏击日本人汽车队的故事,表现了一定程度的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但这不是主要的。作为这篇小说精神主体的是强烈的生命意识:对带着原始野性、质朴强悍的生命力的赞美,对自由奔放的生命形式的渴望。正是这种生命意识使那个老而又老的抗日故事重新获得了震撼人心的力量。红高粱,就是这种生命意识的总体象征。它可以称之为《红高粱》的“生命图腾”。小说用这样充满激情的语言描写红高粱,赋予红高粱以生命:“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白云的紫红色影子”;“它们都是活生生的灵物。它们根扎黑土,受日精月华,得雨露滋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显然,小说中的红高粱决不仅仅是一种植物。与赋予红高粱伟大的生命相对应,作品中那些演出了一幕幕英勇悲壮的活剧的英雄,也总是伴随着红高粱,或者与红高粱溶为一体。余占鳌和戴凤莲是在高粱地里完成了神圣的结合,戴凤莲又是在高粱地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小说把她30年的生活比作“红高粱般充实”。余大牙带着高密东北乡人应有的英雄气概坦然赴死的时候,放声高唱的是“高粱红了”,任副官在枪声中、子弹下坦然前行的时候,用口哨吹出的曲调也是“高粱红了”。在这种描写中,人与高粱获得了同一种品格。这种强烈的生命意识在小说中的极端表现形式,就是用冷静乃至审美的态度来描绘生命的痛苦与毁灭——比如刘罗汉被割下耳朵和生殖器、被活活剥了皮,戴凤莲让余占鳌和冷支队长喝下掺了罗汉大爷鲜血的酒,队员们那惨烈的死亡,等等。因为人只有置身于巨大的痛苦之中或者面临死亡的时候,才能强烈地意识到生命的存在。这种描绘一方面强化了生命意识,同时也使小说呈现出新奇、残酷的美。小说对于强悍的生命力和自由奔放的生命形式的肯定有时甚至超越了一般的伦理评价。余占鳖与戴凤莲野合,为了占有戴凤莲将单家父子杀死,这以中国传统的伦理尺度来评价是不道德的,但作品对此作了肯定性描写。即使是对余大牙这个贪财好色的人,作家也赞美他坦然赴死的英雄气概。这种强烈的生命意识甚至促成了作品中一个特殊角色——“我”的诞生。在作品中,“我”不仅是一个叙述角度,而且是以不同于余占鳌等人的生活方式生存着的下一代的代表。而对爷爷那生命力旺盛的一代,“我”只有自卑与仰叹。余占鳌等人与“我”实际上形成了一种距离,一种对比。在这种距离与对比中,作家一方面强化了对余占鳌等体现的那种生命力的仰慕,一方面对那种生命力在今天的人们身上已经消失感到悲哀。所以在小说中“我”才慨叹:“先辈们的英勇悲壮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肖子孙相形见绌,在进步的同时,我真切感到种的退化”;“我爷爷辈的好汉们,都有高密东北乡人高粱般鲜明的性格,非我们这些孱弱的后辈能比”。从艺术的角度看,小说打乱时空结构的意识流式的叙述方式对于当时的读者来说已不陌生。它最大的突破,最借鉴马尔克斯等人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以奇特的感觉为动力,改变客观事物的存在形式,把静态的变成动态的,把无生命的变成有生命的,使读者从习以为常的事物中获得全新的审美体验:金色的太阳“齿轮般旋转”;“残缺的杏黄色阳光,从浓云中,嘶叫着射向道路”;被割下的耳朵“在瓷盘里活泼地跳动,打击得瓷盘叮咚叮咚响”;“子弹在低空悠闲地飞翔,贴着任副官乌黑的头发滑过去”;“高粱的奇谲瑰丽,奇形怪状,它们呻吟着,扭曲着,呼号着,缠绕着,时而像魔鬼,时而像亲人,??红红绿绿,白白黑黑,蓝蓝黄黄,它们哈哈大笑,它们嚎陶大哭,哭出的眼泪像雨点一样??”;等等。小说的比喻也因其反常规而显得十分新奇。例如说死神有着“高粱般深红的嘴辱和玉米般金黄的笑脸”;说死骡马的大肚子在水的浸泡和太阳的曝晒下突然炸裂,“华丽的肠子,像花朵一样溢出来”;说“有人往栅栏边角上那个铁皮水桶里撒尿,尿打桶壁如珠落玉盘”;等等。此外,在叙述过程中,作家有时故意插入一些与总体叙述风格相背离的语言。例如“我”看到母亲的小脚就想高呼“打倒封建主义!人民自由万岁”;借92岁农村老太太的口唱一段顺口溜;引录一段县志上平平板板的公文;等等,都给作品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默、诙谐的色彩。强烈的生命意识、具有民间传奇色彩的题材与上述不同艺术手段的溶合,使这部中篇小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董炳月) |
随便看 |
文学鉴赏辞典收录604条当代中国文学名作鉴赏词条,基本涵盖了大多数当代中国文学名作的鉴赏及作者简介,是语文学习的必备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