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朱苏进 |
释义 | 1984年《昆仑》第5期 【作者简介】: (见“射天狼”条) 【内容概要】: 我踏上的这个小岛和敌岛紧挨着,名叫鲨尾屿。在岛上行走,总感觉敌岛会突然从料不到的方向扑上来。进了环岛的甬道形堑濠才觉安全些。刚上岛的人总是想见见对面敌岛上的人,我也一样,于是带我上岛的班长让我跃上射击工事看。身下就是断崖、大海,对面跳出一座墨绿色的浑圆的海岛,满身草木,像只披着毛绒绒伪装网的巨龟。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在堡顶翻飞。班长介绍说对面岛上的人正在看我,还会给我编上个号。双方都这样,给对方的石头、树、人、碉堡等等都编上号,因为不那样,一叫就糊涂了。我很悲哀——小岛上的一切都失落了名字。我们来到半圆形对着东方的观察所,当中安放着四十倍观察镜,十倍炮队镜。战士刘鎏正伏在炮队镜上观察,他告诉班长;敌人今晚吃包子。我也伏上观察镜,看对面的鲨头屿。鲨头屿真漂亮,只是由于叫敌岛,便有了无数秘密。刘鎏报告:对方的上尉出来了,我看见一位步子不壮却像老熊一样自信的人。那副模样显示出他是岛上的主人。他的身上挂满二十几枚功勋章。刘鎏介绍他的情况:来历不凡,没爹没娘没儿女——因为从未见过他得到家信。已在岛上呆了二十年,参加过1958年炮战,是国民党军届一名“英雄”。言谈间又发现一个新目标,怀里抱着一个大本子,前天夜里上岛的,由我把他编成三十三号。刘鎏叫我:“古沉星,那人真像你。”夜幕降临,隐去敌岛的种种秘密。晚上开了班务会欢迎我的到来。又是由刘鎏向我介绍情况,讲起这个班的光荣传统;1958年万炮震金门,这个观察所指挥过整整一个炮群。第二天下起大雾,像块大幕布,而两岛互相都把对方当舞台瞧,细心地咂摸每个人的表演。我想起那个老上尉,他很凶狠的样子,父亲说过,杰出的军人要把全部敌人当做老师,最后才能打败他们。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打败老上尉。又一天开始了,七点整,敌岛准时像每天一样地举行庄严的升旗仪式。老上尉顺着昨天那条路走来,望那前面的土坡,那上面有三十三号偷偷筑就的小窝。中尉指挥一帮人搬石头,刘鎏说是修新工事,我咬定说不对。一只篮球飞到半空,证明他们其实是修了个篮球场。篮球被打入海中,飘到我们这边,我又把它抛到海中,想借海流将它再还回去,我激动又自豪,不想球将近对方岸边时,老上尉开枪将球打沉。我承认老上尉想打败我一次。我和刘鎏因了上次为石头用途的争吵彼此产生隔阂,不说话,暗地里较劲。然而鲨头屿突然出现的异常迹象使我们停止了内部纷争。在鲨头屿最前沿悬崖壁上有个两尺高的窟窿,一堆东西在里边闪光,但怎么也看不清是什么,有说是金银财宝,有说是铠甲和古币,我干脆觉得那洞穴里沉睡着一段历史:这个岛的历史,战争的历史、部落迁徒、郑成功、海盗??大家都着了魔,真想把那个洞的秘密告诉老上尉他们,但老上尉几次站在那个洞口上,却发现不了。又看到三十三号了,正在他的小窝里翻那大本,仔细看了才知是本集邮册,我想起小时有个女友也集邮,竟有一套蒋介石的邮票。三十三号看得入迷,上尉来了,抢过集邮本,翻一页,便拽下一两张撕碎了狠狠扔下海。三十三号的本子里准有犯忌的邮票。他面对上尉的惩罚一动不动。上尉走后,三十三号向海边走来,在离海水几米远处站住了,面前有块普通礁石。入夜,我心里想着三十三号能过来,只半小时的游程。夜中的鲨头屿像“月光下熟睡的婴儿”。东屏岛的探照灯大开,岛上又传来了夜夜都有的广播声:“共军兄弟们,在夜深入静时,在明月当空时,你在想什么???东屏前哨固若金汤。1949年冬天,古朴将军的六三五团被我军全部歼灭在东屏岛上??如今,古朴将军在哪里???”我用整颗心在听这个声音,想知道人们怎样撕碎历史。父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还在质问我为何不肯当兵。他的屋里陈设简单而沉旧,挂着一幅占满整面墙的闽赣两省(含沿海岛屿)军用地图。父亲死了,我穿着他的军装参加了“古朴同志追悼会”。我和妈妈在夜里从飞机上将父亲的骨灰全部投向东屏海峡。如果有可能,我想撒到东屏岛,那里有父亲损失的一个团,还有以前的妻子——我也叫她母亲??六三五团己攻上东屏岛,原来他们坚守十二小时,就会有后续部队上岛,但敌机将岸这边从周围三百公里组织起的船只几乎全部炸毁,七天了,六三五团仍在坚持,古朴在指挥部急得快要发疯。终于没有找到船只,眼睁睁地将六三五团扔在东屏岛,其中就有古朴的妻子——团部总支书记兼组织股长,她托回来报信的人带回一封信。父亲牢牢地摸了二十多年,具体内容一直保密,只说是诀别信,没有写完,因为手被炸断了。信里对他指挥失当批评得很严,像个共产党员对一个共产党员。“如今,古朴将军在哪里??”这调子重复了二十多年,今天还在重复。你们的失败和大陆一样大,却蜷缩在小岛上咏叹“胜利”。太阳又一次升起,三十三号没过来,上午也不见他人,可能被监视了。下午却见他和上尉在一起随便而亲热地笑。我恨不得给他们一炮,昨天和今天究竟哪天是真的?岛子被一柄剑劈成两半,有一半在背面看不着,每个人也被劈碎了。我又被打败一回,是三十三号和上尉牵着手把我打败的。对面海滩上,士兵围着来慰问的歌星君小姐又唱又跳,这边刘鎏告诉我他哥哥死了。刘鎏说起他脖子上那道伤疤是哥哥砍的。小时候,东屏岛打来的炮弹炸了他家的祖坟,一家人流着泪拾着炸飞了的骨头,他胆小,不敢捡,用铲子铲,他妈妈一声“造孽”声中,大哥抢过铲子给了他一下。来了命令,我们要撤离鲨尾屿。临走这天,对面上尉亲自升旗,因为恰值他的生日。上尉又来到一座坟前,将勋章挂在坟前的松枝上,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他又来到三十三号的小窝,夺过他正在翻的大本子,把邮票乱搓乱撕,狠狠扔下海,然后踉踉跄跄回到挂满勋章的小树旁,劈头盖脑地抽打。三十三号下来了,歪歪倒倒,又越走越快,似有一番冲动。又走到离海水几米远的那块礁石前站住,站立了一会,突然踢向礁石,礁石爆炸了,它是一颗雷。水泥堡顶有人在降半旗——这是他们的规矩,但上尉扑上去挥舞将军仗,命令之下,旗又升了上去。我把我们的红旗降了一半,对面见了,乱作一团。我从来没有这么可怜上尉,他彻底败给我了,离开小岛,我到了军区作战部。这天收到两封信。第一封是妻子的,通知我们快有小宝贝了。第二封是刘鎏的,说飞走多年的海鸟又回到鲨尾屿;一个鲨头屿士兵泗渡过来弃暗投明;老上尉还活着,准备死在岛上;投诚的士兵说,三十三号正是老上尉的儿子?? 【作品鉴赏】: “写军人难,写军营里的当代军人尤难。”有评论曾经指出:《射天狼》、《引而不发》到《凝眸》,是朱苏进创作上腾跃的三级跳,这也许是对的,在《凝眸》中,作者对军营生活的观察更加细致入微,视野也更加开阔。他已不单靠眼睛,而且“动员起眼、耳、鼻、舌、脑等合副的艺术感官,去感受、体验、分析、研究。小说中关于古沉星上海岛到参加观察值班的大量细节描写,便可当做这种“五官开放”式的艺术感受的实例来读。你看,那些没有知觉、没有生命的石头、海风、浪涌、海对面的岛屿、观察器材等等,在一个感觉锐敏、思想开放的侦察兵的主观印象中,全都变‘活’了,流泻着灵气。敌我斗争的法则,像一柄剑把相互仇视的岛屿各分成两半:正面与背面。双方都把岛子的正面收拾得很庄严,一切不便见人的东西,都搁在岛子后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仅仅能用四十倍观察镜去辨清岛子正面的表面现象还不算什么大能耐,更必须能从雾中传来的一声爆炸、海里落下的一只球、受到责罚的士兵的时隐时现中寻踪察迹看出彼岸军人们在岛子背后的许多活动,破译出他们深藏内心的种种密码信息,连缀起被撕碎的历史碎片,方见出与精到的观察相联系的分析、研究、思考和判断的真功夫。正是借助于这样的功夫,我们的作家方有这样的慧眼:能从军营一隅看到大千世界的种种人情世态,从暴露在生活表层的看得见的事实里面探测出隐藏在‘事实背后的事实’,从别人认为平淡无奇的地方发掘出无穷的奥秘。”在这篇小说里,新与旧的斗争在古沉星的同辈军人及父子两代军人之间以一种更富戏剧性的样式表现出来。古朴将军同国民党的那个缀满勋章的老上尉,他们分别是两个对峙海岛的一长段历史的象征和代表,时代的潮流在冲刷和叩击着两个对峙的岛屿,而盘桓于当代军人脑中的传统观念却不会轻易消逝??而视野开阔、感觉锐敏、思想解放的古沉星则不然,一切他都自己看自己思索,所以他能得到比较客观的判断,敢于说出要呼唤台湾归来的心声。这可以说是从横向的比较来写我们的新人。与此交叉的,是古朴——古沉星父子和上尉——三十三号父子的意味深长的纵向对比。“在这一比较中,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对敌方描写的真实。”不因描写的对象是敌方的军人,便恣意涂黑、丑化,这也是朱苏进的性格描写能达到倾向性与真实性相统一的基本点。无论从哪方面看,上尉都是一个效忠台湾当局井立有汗马功劳的角色,对于我方军人一点‘微笑’的表示,也逆潮流地断然回绝。但是作者仍如实地写出这个瘦小的老军人身上的许多为一般人所料不到的劲道,他有坚持他的政治立场的坚定性,有履行军人职责的顽强精神,对唯一的亲儿子也不讲任何宽容。他最后倚醉鞭打自己的勋章,是否意味着否定自己既往的一切也很难说。变是要变的,时代潮流在变,他的儿子已经变了,他的儿子不过是在集邮册上收集有几张违禁品,而老上尉的军阀式的威压竟直逼得儿子踢雷自尽。这场父子冲突的客观描述,准确地传递出国民党军人内部新旧斗争的社会信息,对帮助读者了望祖国和平统一大业的前途和趋势,无疑也是很有帮助的。(以上引思忖文)(穆言)朱苏进射天狼1982年《昆仑》创刊号 【作者简介】: 1953年7月出生于南京某部队一军医之家。1959年随家迁在福州入学,读至小学五年级,因病停学数年。病愈后适逢“文化大革命”开始,无法再正常学习,便从许多待焚的书籍中挑来一些阅读,从此开始热爱文学。父亲是一位医生,受其影响,也深深憎恶折磨人类的一切病痛。1969年10月参军,曾有志学医,不成,被分配到厦门某部当一名炮手,历任瞄准手、计算员、侦察班副班长、班长、排长、代理副指导员等职。1971年在军区报纸上发表处女作《第一课》,从此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后又连续发表了一些小说和散文。1976年调入福州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从事专业创作,1978年与鲁延合作出版了长篇小说《惩罚》。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福建分会,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5年被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江苏省分会常务理事。1985年调入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现任创作室主事。主要作品有:《在一个夏令营里》(长篇小说,曾获全国“少儿读物优秀作品”奖)、《射天狼》(中篇小说,曾获全国第二届[1981—198]优秀中篇小说奖)、《引而不发》(中篇小说)、《凝眸》(中篇小说,曾获全国第三届[1983—1984]优秀中篇小说奖)、《战后就结婚》(中篇小说)、《第三只眼》(中篇小说)、《炮群》(长篇小说)等。 【内容概要】: 某炮兵团实战演习阵地,三连射击时炮弹偏发,大大偏出目标区域,炸伤一位农民大娘。指挥演习的副团长颜子鹄非常生气,赶紧去查看事故后果,将大娘送往医院。第二天是一连演习实弹射击,可是一连连长袁翰返乡探亲已经超假,团里两次电报催归,仍无音信。这样大胆触犯军规,使颜子鹄十分恼怒,但他果断地坚持一连还是要打——垮了连长,不能垮掉连队。不上炮场,连队的人心就散了。一连指挥排长被命令指挥这次射击,他虽表面谦虚说不行,其实心里乐开了花,也把三连看矮了半截。当他接下重任的那一刻,他深深感激连长袁翰平时对他的培养。他刚当排长时,袁翰就逼他学习连长的全盘指挥业务,好几次野外协同训练,就让他去指挥一连。排长怀疑是否上级要提拔连长,袁翰却说绝对不会,因为他是“大比武出来的,和罗瑞卿握过手,沾上了”。但指挥排长认定:不管什么“单纯军事观点”,什么“骄傲自大”,打起仗来上上下下都会称好。排长的坚定信念使得袁翰对他特别亲近。此刻,指挥排长正乘车驶向观察所,突然,车灯照出连长的身影,他提着旅行袋,脚步歪歪斜斜,精疲力尽的样子,十分狼狈。大家见连长归队很高兴,指挥排长也正要把指挥包交给袁翰,正在这时颜子鹄的车赶上,严厉地问袁翰超假原因,袁翰只简单地说老婆生孩子,其它什么也不说,更无一句辩解。颜子鹄命令袁翰等待处理,实弹射击仍由指挥排长指挥。一连射击结果是全部命中,颜子鹄兴奋之下,给一连追加四发炮弹,打了个转移射。袁翰听指挥排长回来报告之后很激动,一为本连的优异成绩,二为新来的颜副团长懂行——追加炮弹是给炮兵的最好奖赏。回营地时,一连高唱得胜歌,但袁翰发现三连情绪低落,问明是因成绩不好,制止了一连的歌声,默默地穿过三连营地。袁翰想起自己曾在三连当过班长,是三连把他培育成射击指挥员的,可三连现在军事水准严重下跌,直到这时,他才隐约地后悔自己不该超假。严子鹄要求袁翰向全连做检讨,袁翰当着军纪威严的全连队伍宣读了上级决定,严子鹄看到一连步伐整齐,雄壮威武,袁翰口令的响亮深为感动,要求各连向他们学习。回连队之后,袁翰看到战友们那一束束注视、热切的目光,心里难受极了。他在这世界上除开妻子,最难割舍的便是这些战士们了。一位面容憔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五六岁的女人斜倚床边看着孩子这便是他妻子的形象。袁翰月薪五十三元五角,妻子是半工资半工分的民办小学教师,家里又上有老下有小,都依靠这点收入,袁翰一直谨慎开销,把大部分薪金寄回家。部队上每回都要给他困难补助,可袁翰尽管很羞愧却又没有勇气拒绝那几十元钱。妻子四年不孕,今年居然生下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儿,袁翰疼爱极了。妻子提出让袁翰给部队发电报请求延长假期,多呆些时候照顾孩子,袁翰却不愿干那种拖延假期的事,和妻子吵起来,执意要离家归队。走到车站见到一个军人家庭的难舍难分的场面,又忍不住地回到家中,一拖就是二十天。他写过延假信,但写不下去,没有“过硬的”理由,又不肯编造或夸张,觉得“写那个还不如写检讨”,也许因此转业,对此他隐隐有些高兴。妻子把部队的催归电报藏了起来,袁翰在家的日子,她总觉得是偷来的,因此一点幸福感也没有。上级其实正打算提拔袁翰,他这次超假却让领导伤心,但颜子鹄却对袁翰感到兴趣。颜子鹄最爱会带兵的人。他找到袁翰,和他坦诚地谈了话,袁翰把自己的种种想法也真实地吐露出来,但仍然没有提起自家的困难。三连长罗怀牧被命令转业,袁翰被派到三连担任连长。年轻的营长也随同三连一道,接受袁翰的训练,袁翰塌下心来,认真地整顿、训练起三连来。正在这时,袁翰接到电报:两女病重速归。焦急之下,他想到自己刚来三连,不能回去,只好又用老办法——寄钱,可搜遍全身只有十三元。从邮局回来,袁翰看到三连射击的成绩大大提高,刚刚有些宽慰,第二封电报又到:两女病危速归。袁翰心烦意乱地来到修理所,拿过一挺新修好的机枪,乱打一气。他明知自己只要说声回家看看,营长会同意的,但他决定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不再苦恼,于是去找罗怀牧商量下季度军训方案。袁翰到时,罗怀牧正在用连队的木板做箱子,罗心中有愧,表现在对袁翰的态度上就不冷不热。袁翰想批评罗,但犹豫再三还是没说。第二天一早,罗怀牧悄悄收拾好行李走出房门,惊讶地看到全连战士列队在寒风中为他送行,袁翰站在他们的前面。罗怀牧心里一酸,挥泪离去。袁翰来到罗的小屋,看到那只没拿走的木箱和满地的烟头。第三封电报又到,大女已亡小女仍病危妻尚好速归。营长来安慰袁翰,他却提出要和营长去练习一段精密法准备诸元。颜子鹄已升任团长,巡察各连时来到三连,袁翰正在写家信,面前放着一张三等功立功证——那是他因整顿三连有效得来的,袁翰觉得大家是为安慰他,此刻仍然处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中。颜子鹄征求他的意见,想让他担任团作训股长,他却提出要转业。颜子鹄被团部急匆匆叫了回去,袁翰凭此判断又将有大行动,立即组织全连准备,脚步声,口令声,汽车引擎声,使人感到浑身发热。袁翰坐在急驰的指挥车里正查看要攻击的“天狼工程”的地形图,汽车突因路上一个“走路也不好好走”的女人减速,袁翰被那女人的青色羊毛巾所触动,赶紧举起望远镜朝后望,是他妻子,抱着孩子向三连的方向走去,女儿的胳膊上为小姐姐戴着黑纱。袁翰心里感叹道:“亲人哪,为了你们,我才离开你们。” 【作品鉴赏】: 当年《射天狠》一发表,立即博得一片喝彩。其实,且不和其它作品相比,单是对照朱苏进本人后来的《引而不发》、《凝眸》等作品来看,《射天狼》存在着许多较为明显的缺陷,显得挺稚气;但它赢得一片喝彩自有它的道理——多年以来,我们的军事题材文学已经被规范到“雷锋的故事”这一个模式里,不见任何新的尝试,没有突破可言,更无一点时代气息,而《射天狼》使读者耳目一新。另一个原因在于:军事文学题材向来被认为难写,曾经有人把军营生活概括为“直线加方块”,单调之极。而朱苏进凭他十几年的部队生活的体验、那双善于捕捉常人所不见的眼睛以及那支多才多情的笔,将军营生活写得五彩斑斓,妙趣横生,呼之欲出。艺术传达的规律是,写鲜为人知的鬼魅容易,状人人习见的犬马难,朱苏进偏偏有“状犬马”的这份艺术功力。比如像队列口令这类人们司空见惯、熟视无睹的东西,几乎不曾有人想到它竟可以成为文学描写的对象,然而朱苏进知难而上,不但写了,而且写得很出色。他不单注意到队列美里所表现出来的军人形体美和素质美,不单注意到内心情感被队列口令锁住时的军人外部动作,它更深入一层,窥见到凝结在机械般动作里面的一颗颗活蹦乱跳的军人的心。且看:行进中的连队用海潮般的回令和顿打地面的动作,正向刚受处分的袁翰连长表示敬重和支持。打靶优秀的连队,用停止欢歌笑语、一路哀兵,来向偏弹伤人的连队倾诉抚慰和体恤等等。这是一种可贵的、具有穿透性的观察力和感受力。作者自己把这种力量的获得,归之于军人职业的锻冶。他曾经说过:“有志于军事文学的作者,可以不是出色的军人,但他最好是个(或曾经是个)合格的军人,他应当对军人生活有着切身的感受,应该有一点军事素养,应该被武装带束缚过,尝过命令的辣味”,“以兵的感受来体会兵,这和以作家的感受体会兵不同。有过兵的感受??更容易跨进他们的行列中去,也更容易窥见他们心底之蕴藏。”《射天狼》另外引人注目的一点是:在这篇作品里,人物形象不再是以往军事题材作品中那种似乎性格很“鲜明”,但其实呆板、单一、机械、因而也就虚假的高大全。作者“忠实地描述新一代军人的性格特征、劳绩和挫折、优点和弱点、内心的苦恼和矛盾。对于他倾心喜爱的文学主人公,也不加任何讳饰。袁翰从一连调到三连,刚向全连宣布过改正自己错误和改变连队面貌的决心,碰到老连长罗怀牧用公家木料打自己的木箱这桩小小不然的考验,一下又陷到管不得和不管也不对的尴尬境地里。袁翰是有原则的,但并非原则的化身。他可以严于律己,不让自己和部队这样做,但他却自觉没有力量阻止一个即将离队的、以后一辈子难相见的同级干部这样做。这的确暴露出他性格中温情和软弱的一面。把这一面同他在开创新的工作局面时那种硬汉子的精神和善于权衡利弊的工作作风等等许多面联系起来,这才是处在种种现实关系中的真实的、本色的袁翰,掩盖某一面而‘突出’另一面,便难免失真而变形。”综上所述,《射天狼》是标志着军事题材小说振兴的不多几部力作之一,它既有充分的阳刚之美,又有细致多情的一面,作品中的人物是这样,作品本身也如此,从此,朱苏进迈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鉴赏中引文皆出自思忖文。)(穆言)朱晓平桑树坪纪事《钟山》1985年第4期 【作者简介】: 朱晓平,河北人。1952年8月生于四川,不满周岁便随军中父母走南闯北。读了一年初中正赶上“文革”动乱,1969年不满17岁到陕西一个边远小村插队当了农民。同年底应征入伍,六年的军营生活之后又当了三年钳工。1978年考入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选择了戏剧理论专业。1982年毕业后留本院科研所工作。1985年调中国作家协会工作。198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91年又调北京电影制片厂文学部工作。1983年开始小说创作,发表了《林游山道》等短篇。1985年发表的中篇处女作《桑树坪纪事》引起人们的注意,显示了他丰富的生活经历和较为扎实的艺术功底。获1985—1986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他的小说创作起步虽晚,起点却不低。作品扎实厚重,文笔清新流畅,有浓烈的地方特色,尤以刻画人物见长。出版有作品集《私刑》、《好男好女》两部,另有中短篇小说、杂文随笔、评论、话剧、电影、电视剧等作品发表、上演。 【内容概要】: 1968年3月,“我”才17岁,就插队到关中西北部山区一个贫瘠闭塞的小村——桑树坪。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除了一户外,其他全姓李,一姓一族。村里人讲究辈份,宗法观念很重。辈份里除了一个叫李言的叔伯和叔伯哥李金盛,最大的就数李金斗,他是桑树坪的生产队长。金斗自打解放就当村干部,把这个小村治理得井然有序。他的威望极高,俨然一方土地,村里人对他无不服服帖帖。可“我”对这个人却总也琢磨不透。那时候,村里人总把知青看成是抢他们嘴里饭的人。“我”刚来,李金斗就“导演”了一幕欺生排外的戏,压低“我”的工分。“我”咬着牙苦干了三个月,才博得了金斗的好感。转眼到了麦收,桑树坪这一年的年景不坏,每亩地可以打到190斤。金斗为使公社的估产队把数字定在160斤左右,好让桑树坪人的口粮提高230斤,叫“我”在夏收期间当他的帮手。他知道估产的事会有麻烦,学生娃少见多怪,年轻气冲,碰到这事准会打抱不平。果然,估产队的副主任酒足饭饱之后,开口就是210斤。金斗欲往下压,竟挨了打。“我”气不过,跟估产队差点打起来。这一下,竟使桑树坪的亩产估计为170斤。金斗真不愧为“灵勾子货”,盘算到家了。他在一切事上都要“斤斤计较”,寸利必得,就连给麦客的三顿饭都做了手脚。由于“我”的粗心大意,麦客们发现了饭食的问题,收割时就故意不仔细。气得金斗跳脚大骂。十多年后,“我”重返桑树坪,人们告诉“我”,金斗已经不当队长了,实行责任制后,他一心扑在了种树致富上。金斗有个子女儿叫彩芳,她是12岁时随妈到桑树坪要饭,被精明的金斗用几十斤苞谷和几十元钱收养下来的。彩芳长大后,成了这一带的俊女子,惹得不少后生为她生事非。17岁那年,彩芳和金斗的大儿子满娃成了亲,日子过得挺热火。不料刚过半年,“我”来桑树坪前一个月,满娃被一头发情的公牛牴到沟里摔死了。从此,关于彩芳的闲话就多起来。明明是别的男人想占彩芳的便宜,却说彩芳不规矩。为这,彩芳挨金斗的打成了家常便饭。被打急了,彩芳就要和人私奔。金斗发现了,又将她一顿死打。三天后,彩芳变了一个人,撒疯卖俏,风里风骚,没事就四处串门,惹得桑树坪凡是欺负过她的人家夫妻闹架,婆媳不和。这一年,来桑树坪的麦客中有个叫榆娃的后生,清秀伶俐,爱说爱笑,能拉会唱,给桑树坪带来了几分活力和生机。彩芳和榆娃一见钟情,并把金斗逼她和满娃害大骨节病的弟弟圆房之事告诉了他,要榆娃带她私奔。金斗带人抓住了他俩,打坏了榆娃的腿,还要以“拐骗民女”的罪名送他进公社的“群众专政”学习班。榆娃被迫离开了桑树坪。第二天,金斗便忙活彩芳与小儿子的婚事。成亲的晚上,彩芳投了井。桑树坪敢说金斗个不字的,只有李言老叔。就是因为这,村里人都拿他当外人待。老叔年轻时就出外闯荡,当过矿工、采玉工、淘金工,给商队赶过骆驼,给考古队当过力夫和向导。有钱时是天下第一号富翁,血汗挣来的钱到手就吃光喝光;没钱时又是天下最可怜的人。解放后,他带着一身与庄稼人格格不入的流浪汉气回到桑树坪,把挣得的钱财大把地散给村里人,又担负起赡养孤苦无靠的老父亲的责任。父亲谢世后,他已经成了个穷汉。被金斗金盛哄出了李家老窑。他早丢了地里的手艺,只好给村里放羊,风里来雨里去,在自己的故乡又过起了流浪生活。人却依然不改乐呵呵的脾性,年轻人有了难处,常能得到他的点拨。在我们知青的再三呼吁下金斗派老叔去看磨。老叔对这活很满意。半年后,老磨窑要修砌,金斗让老叔先挪一下。老叔以为他们又要哄他,当晚一个人喝闷酒,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死在僻静的羊儿沟里。“我”刚来的时候,在六婶子家搭伙吃饭。六婶子精明能干热心肠,是有名的“说嘴婆娘”。一次,吕老汉求六婶子给他那个有毛病的儿子做媒。六婶子看吕老汉家道富厚,就应承下来。凭她勤腿勤嘴,事竟成了,女方是王圪头村的俊女子玉兰。成亲那天,玉兰才发现她要跟上过一辈子的男人,原来是个只有三尺来高的“柳拐子”病人。从相亲到拜堂,全是他兄弟顶替的。玉兰一气之下上吊自尽。六婶子也声名扫地。她委屈极了,她只管说合,合了能不能过到一块儿,这不是她的事。桑树坪唯一不姓李的人家就是王志科。他是垅东人,自小失去父母。十七岁到桑树坪揽工谋食,当了李金洪的养老女婿。不幸,岳父和妻子先后去世,他和儿子相依为命,以世上罕见的柔情抚养他长大。桑树坪人不能容纳这么一户姓王的人家,处处与他们为难。一年秋天,王志科与一个布客同路去千总堡子。不料,四五天后有人发现布客被人害死在山沟里。王志科当下就被列为怀疑对象,留村监管。可他没有杀人。一次村里人欺辱他儿子,他愤怒得破口大骂。就为这,他被以反革命罪逮捕了。两年后,王志科放心不下儿子,企图越狱,让哨兵开枪打死了。桑树坪还有一个老客户,便是烧窑的老吕。老吕有一手好技艺,他烧的窑器很受当地人欢迎。1958年他刚来桑树坪,金斗就看出他日后定是棵摇钱树,给老吕许了一堆愿,把他留了下来,桑树坪从此有了一项固定收入。老吕刚来,队里把他的饭派在福民家。福民的媳妇惠萍贤惠善良,常帮老吕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老吕也知恩必报。福民到新疆当了煤矿工人后,竟有些小人得志,要休妻。老吕很同情惠萍,常安慰她。福民借机诬蔑他们通奸,与惠萍离了婚。1970年,老吕离开桑树坪,回了老家。几年之后,桑树坪的人发现,惠萍真做了老吕的媳妇。 【作品鉴赏】: 朱晓平的《桑树坪纪事》虽是从知青角度着手,却远远不同于以往的知青小说,而把视点放到了更为广大的社会生活中,以更大的容量包涵了生存的种种形态与方式,表现了作者对民族传统文化心理的冷峻审视。作品选取黄土高原上一个贫瘠闭塞蛮荒的小村——桑树坪,“按照生活的自然形态结构成多重的人际关系,在人与人的交往与角斗的进程中,把人们的需要凝结成行为的动机,熔铸成一组生命活动的群像”(谭需生语)其中,最突出最成功的是孪金斗的形象。作品的六个章节里,无不涉及到这个桑树坪的领袖人物,“灵勾子货”。在他身上,体现着他作为农村干部和普通个体的多重特性。在利用“我”与公社估产干部明争暗斗及与麦客讨价还价中,充分显示出他作为领袖人物的才智和勇气;在排挤王志科和李言老叔的过程中,又不乏狡诈与残忍;而在对待彩芳的婚事上,突出地表现了他作为封建家长的独断和冷酷,以及普通个体的悲哀。在他的身上交混着真善美和假丑恶,让人难以用一个字或一句话去评说他,或许只能像作者所说的,他既是“一只为人抽打的羔羊,又是一只吞噬生灵的恶虎??”。除李金斗外,给人印象最鲜明的莫过于彩芳。她美丽善良,大胆泼辣,敢于追求自己所爱的人,没有半点矫饰与虚假。然而,她只不过是金斗用几十斤苞谷和几十元钱换来的童养媳,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更不能有自己的爱情。她唯一的抗争方式只有投井自杀了??与彩芳命运相似的还有玉兰。然而造成玉兰悲惨结局的六婶子竟还觉得自己委曲,因为她只管说合,合了能不能过到一块儿,不是她的事。她不懂人之所以为人的真正爱情是什么,一切在她看来,都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以物换物。就是金斗、六婶子们,在与天奋斗争生存的同时,制造着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人间悲剧。他们在辛勤创造着人生,又在残酷地毁灭着人生。看到这些,使人不能不为生存竞争的残酷性而震惊,为精神内容的贫困而慨叹,从而启示人们深入思考历史生活的底蕴,产生一种对历史进程的呼唤与企望:解放生产力,解放人本身;发展生产力,发展人本身。或许正是在这一点上,《桑树坪纪事》超越了以往的知青小说,开阔了人们的视野,成为反映农村和知青生活的佳作。但除了作者所塑造的一群性格鲜明、真实生动的人物形象外,作品还充溢着浓烈的地方风味,不论从地理风情,还是人物言行,无不使人能从总体上体味到西部黄土高原深远、广袤的诗韵。单纯、质朴、幽远、空灵的形式美感,和文明与野蛮、善良与残暴、强悍与委琐、人性与兽性相交织的文化氛围,饱含着黄土地人的自然人性的闪光、困顿和扭曲。从美学意义上来说,它的震撼人心的悲剧效应和人生体验,更要远远超于平常的知青小说。1988年,根据这篇小说改编的话剧《桑树坪纪事》在首都舞台上演后,产生了轰动效应。人称之为“桑树坪”现象。(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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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鉴赏辞典收录604条当代中国文学名作鉴赏词条,基本涵盖了大多数当代中国文学名作的鉴赏及作者简介,是语文学习的必备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