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饮马长城窟行 陈琳 |
释义 | 饮马长城窟行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善侍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 鉴赏 这篇名作,主要是在对话中穿插一些叙述和描写,感人至深。它的取材虽为秦筑长城给人们带来痛苦的旧史事,但描写生动真实,人物栩栩如生,格调苍劲悲凉,大似由于诗人将其亲历目睹者感慨系之于笔端所致,因此,内容上显然超出了四百年前的历史题材范围,把东汉末年现实生活中的感受做了曲折地反映,正如清人方东树所说:“借口叙事,作者意在言外”(《昭昧詹言》卷十三)。艺术成就也较突出,形式生动活泼,语言质朴真切,富有鲜明的民歌特色。历代对此诗都有好评,如明人钟惺说它“全是长短歌行,然径入唐人集中不得,中有妙理”(《古诗归》)。又如清人陈祚明认为它“可与汉人竞爽。辞气俊爽,如孤鹤唳空,翮堪凌霄,声闻于天”(《采菽堂古诗选》卷七)。张玉穀指出:“此种乐府,古色奇趣,即在汉古辞中,亦推上乘。自魏而降,鲜嗣音矣”(《古诗赏析》卷九)。即此可见一斑。 开端即点题直起,“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饮马”就是放马使饮。关于“长城窟”,北魏人郦道元对它经过一番考察后在《水经注》中有一段形象的描写:沿着古长城的城根疏密相间地排列着一串土窟窿,大的如缸,小的如盆,窟壁湿漉漉的,水珠不断地从窟壁上渗漏出来,一点一滴地凝聚在窟底。虽积水不多,但还是晶莹清澈,并可杯掬饮用。尽管如此,修筑长城毕竟不是朝夕之功可成,亦非少许之人所能,需费的时日和人工及畜力正不知是多少啊!所以,仅由人畜之饮水依靠自然的点点滴滴的积聚这一点,即可见出其环境之艰苦恶劣。显而易见,诗人不愧是以少许胜多许的行家里手也。修筑长城是为了防御胡骑侵袭,故长城地处“水寒”而以至“伤马骨”的北地。寒冷为北方边远地区气候的显著特点,当然不仅仅是“水寒”了,而且,比人耐寒的马都由于水寒而伤骨,肯定也要“伤人”,既是自不待言的事实,同时,也不难想见马犹如此,人何以堪的苦景。这是以偏概全的描写方法,以“水寒”概环境,以“马”概人,不仅言简意深,而且层层入情。总之,这两句虽寥寥十字,却不仅点明了题意,而且更渲染出艰苦的环境。如果说没有一定的亲身体验,首句的描写尚难理解透辟的话,那么,次句的描写就既简明又形象,承上启下,于是十分自然地顺势引出下面的一番对话:“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人物的身份、口气和情态,都恰切逼真地透露出来。谓者乃是服役民夫的代表——“太原卒”,故乡在太原的某一个役夫。他以委婉恳切的语气,请求千万不要再延误已经是一误再误的归期。这里,字面上虽没有一误再误的意思,但联系下文役夫们勃然变色,大声疾呼的情态,是可以想见的。被谓者则是官方代表——“长城吏”,监督修筑长城的某一个官吏。他不仅不理会役夫们的痛苦心情,而且大打官腔,发狠要役夫齐声唱歌,继续用力打夯,冰冷的表情如见。于是引起役夫们压抑已久的不满情绪,顿时由绵羊变成雄狮,喷发出慷慨悲苍、令人惊愕的怒火,宣泄了郁积心底欲忍不能的愤恨。这显然是役夫们似箭之归心,在一次次热切期待中被无情冷遇而最终绝望时产生的一种从心理到外观的强烈反应。正如钟惺所评的:“怨甚!”物极必反,此之谓也。接下来有四句承上启下的描写:“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从上面的对话到此,在清人张玉穀的《古诗赏析》中有很恰切的艺术分析,值得借鉴:“‘往谓’六句。先设为卒往告吏求归,吏惟饬卒急筑,卒再与吏析辩。三层往复之辞,第一层用明点,下二层皆用暗递,为久筑难归立案,文势一顿。‘长城’四句,振笔重复提起,言如此工程,宁有尽日,将来夫妻圆聚,真绝望矣,引起下文两次作书回绝来。”“长城”二句是承前。表面上写眼前景物,实际上是寓情于景,通过眼前景物反映了役夫的内心活动。长城这么长,什么时候才能修筑完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叠字“连连”的一尾一首的重复,是一种常见的民歌修饰手法“顶真格”,起有递接相生之趣和音节谐美的作用。“边城”二句是启后。由眼前所见之现实状况,“边城多健少”。联想起千里之外的必然情景,是“内舍多寡妇”,触景生情,别离的痛苦伴着绝望的心情一起涌上心头,悲愤难抑,不可排遣。既然徭役无尽,归去无望,于是下决心给“内舍”写了表明心迹和生死诀别的书信。 “作书与内舍”以下,是役夫和妻子的两次书信往来的内容。“内舍”即家里,这里指役夫的妻子。“便嫁莫留住!善侍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姑嫜”是古代妇女对丈夫的父母的称呼。“故夫子”是役夫自指,如果妻子改嫁当然只是原先的丈夫了。“多情恰似总无情”,役夫劝妻子改嫁,看似无情,其实正好透露出役夫对妻子有着深厚真挚的感情。他深深地爱着妻子,所以才不愿她为自己这个归宿无着落的名义丈夫去守活寡。与其使她毫无希望地耽误青春,两人都不好受,不如集痛苦于自己一身,所以才说出了似是绝情的话。不仅如此,还细致入微地想到要她好好侍奉新丈夫的父母,但毕竟感情深挚,难以彻底扯断情丝,因而又希望妻子时常顾念热爱过她的“故夫子”——旧丈夫。读到这里,可以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心情与浓烈热切的婚姻恋情,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无形之力,透过纸背,震撼肺腑。妻子的回信仅七字:“君今出言一何鄙”,好似简单,其实是辞约意丰,蕴涵着妻子对丈夫忠贞不渝的爱:您怎么会说出这样不中听的话来?我难道是那种人吗!斩钉截铁,不容置辩。由此便顺势逼出另一番更觉沉痛的往还书信。丈夫痛苦地申述理由说:“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他家子”即别人家的女子,这里指自己的妻子。“哺”是喂,“脯”是干肉。古代封建社会,一直是重男轻女的,但这个时候却产生出重女轻男的反常心理,说不要养活男孩,希望生育女孩,并要珍爱地用干肉喂养她。“使民愤至此,何以为国。”(《古诗归》卷九)正常的人情被扭曲到如此地步,充分揭露了现实社会对下层人民的残酷压迫。接下来妻子再做回答,并结束全诗:“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全?”张玉穀分析说:“答辞四句,表白己之亦当从死,而彼死终不忍言,只以‘苦’字代之。”这种体会是恰切的。以“苦”字代“死”字,不只是婉曲得体的措辞方法,更在表明了心迹: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一位心地善良、温顺体贴的妻子的形象,活生生地跃然纸上。 此诗多用对话,诗人善于剪裁安排,既借人物之口交代了叙事情节,层次井然,又使笔墨很经济,对答往复,泯然无迹,从声腔语气中突出了鲜明的人物性格。明人谭元春评说:“问答时藏时露,渡关不觉为妙。”(《古诗归》卷九)清人沈德潜也说:“无问答之痕而神理井然。”(《古诗源》卷六)这都是有见地之论。此诗也多用“常语”,质朴自然,通俗活泼。如“生男慎莫举”四句,原来是五言四句的长城民谣,这里随手拈来,略作变动,即增后两句为七言,既进一步深化主题,又使之与全诗的差参句式和谐一致。另外,全诗采用五七言相间的乐府杂言形式,不仅具有音节之美,而且其中的不少七言句式,对七言诗的形成发展,也见筚路蓝缕之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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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鉴赏辞典收录10205条古诗文及现当代文学作品鉴赏词条,基本涵盖了古今中外大多数文学家的作品鉴赏,是语文学习的必备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