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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惜往日 屈原
释义

惜往日

屈原

惜往日之曾信兮〔1〕,受命诏以昭时〔2〕。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3〕。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娭〔4〕。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5〕。心纯庬而不泄兮〔6〕,遭谗人而嫉之。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澂其然否〔7〕。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8〕。弗参验以考实兮〔9〕,远迁臣而弗思。信谗谀之溷浊兮〔10〕,盛气志而过之〔11〕。何贞臣之无辠兮,被离谤而见尤〔12〕。惭光景之诚信兮〔13〕,身幽隐而备之〔14〕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15〕。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16〕。焉舒情而抽信兮〔17〕,恬死亡而不聊〔18〕。独鄣壅而蔽隐兮〔19〕,使贞臣为无由〔20〕闻百里之为虏兮〔21〕,伊尹烹于庖厨。吕望屠于朝歌兮〔22〕,甯戚歌而饭牛〔23〕。不逢汤武与桓缪兮〔24〕,世孰云而知之。吴信谗而弗味兮〔25〕,子胥死而后忧。介子忠而立枯兮〔26〕,文君寤而追求〔27〕。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28〕。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谩而不疑〔29〕。弗省察而按实 兮,听谗人之虚辞。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30〕。何芳草之早殀兮〔31〕,微霜降而下戒。谅聪不明而蔽壅兮〔32〕,使谗谀而日得〔33〕。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34〕。妒佳冶之芬芳兮〔35〕,嫫母姣而自好〔36〕。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愿陈情以白行兮〔37〕,得罪过之不意〔38〕。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乘氾泭以下流兮〔39〕,无舟楫而自备。背法度而心治兮〔40〕,辟与此其无异〔41〕。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

注释

〔1〕曾信:曾经信任。

〔2〕昭时:使时世变得清明。

〔3〕嫌疑:指法律中含糊不清的地方。

〔4〕属:托付。娭:同“嬉”,玩乐。

〔5〕治:追究。

〔6〕纯:纯正。庬:厚实。

〔7〕澂:同“澄”,清澈。清澂:作动词用,弄清楚。

〔8〕虚:指无中生有。惑:指以假乱真。

〔9〕参验:比较证明。考实:考察真相。

〔10〕溷浊:污浊丑恶。

〔11〕盛气志:大怒。过:责罚。

〔12〕被离:遭遇。尤:责备。见尤:被责罚。

〔13〕景:通“影”。光景:指太阳的光和影。

〔14〕备:收藏。

〔15〕壅君:受蒙蔽的君主,这里指顷襄王。

〔16〕薮幽:草泽的幽暗处。

〔17〕抽:有条理地表述。信:真实的心意。

〔18〕恬:安于。不聊:不苟且求生。

〔19〕鄣:同“障”。障壅、蔽隐:均指谗人在君王面前造成障碍,蔽隐贤才。

〔20〕无由:无从,不可能。

〔21〕百里:指百里奚。

〔22〕吕望:指姜太公。

〔23〕甯戚:春秋时卫国人。饭:作动词,喂。

〔24〕汤:指商汤。武:周武王。桓:指齐桓公。缪:同“穆”,指秦穆公。

〔25〕吴:指吴王夫差。味:玩味。弗味:不能理解。

〔26〕介子:指介之推。立枯:指抱树烧死。

〔27〕文君:指晋文公。寤:通“悟”,觉悟。

〔28〕优游:形容大德宽广的样子。

〔29〕(tuó)谩:欺骗。

〔30〕申旦:明白的样子。

〔31〕殀:同“夭”,死亡。

〔32〕谅:诚然。聪不明:一作“不聪明”。

〔33〕得:得志。

〔34〕蕙若:蕙草和杜若。

〔35〕佳冶:指美人。

〔36〕嫫母:传说中的丑妇。

〔37〕白行:表白自己的行为。

〔38〕不意:想不到。

〔39〕氾:同“泛”,浮起。泭:木筏。

〔40〕心治:随心所欲地治理。

〔41〕辟:通“譬”。

鉴赏

这是诗人哲学家屈原继《离骚》后的又一精到的自传抒怀诗。它清晰地透射着浮升与沉沦反复交替的真实的人生图景。

诗的开首以“惜往日”三字引出汩汩的回忆,用包举的口吻和俯视的方法引出了深沉的对往事的回忆与思绪,为全诗确立了悲伤呼号的基调,也使得起句卷裹着理意的内蕴,开始了多层次的展开。因而也就超越了对现实具体事宜的零碎述写,而显示为一种深刻的具有诗化哲学的意味。随之而来的回忆——健全的理性向往完善,永恒与社会机体在时间中腐烂死亡的全息展开,成为诗人的精神漂泊记。当然这其中昭示了作为政治家的屈原的政治文化观:倡“明法度之嫌疑”,反“背法度而心治”的法制文化观与民本思想。下面的“心纯庬而不泄兮”几句,则是陈述反面恶象,显示了人生艰难与人心险恶,也喻示着一切美好的有生命物易凋谢之悲戚与痛苦难堪,相应隐伏了人生荒谬感的启悟:不为人理解、非人性因素的存在及人在此前产生的不适感、在他所是的东西的图象面前引起的堕落。如是,诗人“惜”“哀”之情的产生也成为必然。然而诗人好似欲彻底裸露这荒谬的人生,于是在更广大辽阔的意蕴流注之中卷裹出层层的意象群落,“蔽晦君之聪明兮……”,往事的回味与眼前的体会便把永恒的人生命运再次浓稔地展示出来,一切都网罗在深沉的悲剧之中。

荒谬的人生与荒谬对衡共在。荒谬使他失去了未来的希望与永久的自由,但却恰恰使他更自由。人生既然是悲剧,那就当让悲剧去演个轰轰烈烈,诗人开始找寻“家园”,开始了漂泊历程,“象一缕青烟把寒冷的天空寻求”(尼采)。然而是出奇的宁静:“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真是悲愤之久、怅惘之深、孤寂之重、悲观之透的灭绝心境,这孤寂寞寞无蔽的心境中竟担荷着几多情绪和思意。诗人一步步将物事意象引入主题之域,通过对比、反衬及词汇的伸缩变化和构结的糅、粘、分、离,逐渐加强了一种浓郁情感的伏动,让这种高度统一的意念从各方面得以加强,于是纷繁的语像共成一张力场,使孤傲自洁的形象顿然晕化而出。然而更为有意味的是与《离骚》等作品一道,诗作对死亡这一人类永恒的主题作了诗意的观照与反思,进一步渲染了古代文学中这一最为“惊采绝艳”的头号主题。诗人正是在这激情的反抗中检讨荒谬,也因之以死亡的抉择使个体主动性得以空前高扬。诗人一任生命情意倾流在这层层递进的结构中,一步步增强读者的激动,于是一个豁亮的智慧心境宣布诞生,然而又是何等的美丽而伤情!于是诗作进入另一境界——历史的纵深——以之反照现实的必然,现实因之也被以神奇的方式赋予历史特征。诗作连举伊尹之于汤等史事,畅明了对美好秩序的神往及自伤不遇的悲怨。紧紧的急湍语言流泄中,诗人神游千古,纵笔八荒后又以死亡选择表白忧心的重负,个性所在,同样折射了其文化背景所在。最末一句以“思久故”引之,则千古之事大有杂沓而来之势,历史与现实、时间与空间在情感的激流中融为一体,以无际的荒谬漠漠之感直追读者。“荒谬”“忧郁”之气纠结溢露,在飘忽而去、悠然而至的“思接千载”中对人生体味显得十分洒脱、深沉,更显示了一种震颤心扉的生命力受到压抑后的反抗与宣泄,接着的“或忠信而死节兮……”,是诗人负荷历史之后的思索。前四句为不平之叹,“或”的复沓出现,使情感喷薄欲出,直如深山穷谷中踽踽独步时忽闻千林振怒,万木狂鸣,何等力量。陡接的“芳与泽其杂糅”几句,则如利锥直入,显示了激昂排宕、逸怀浩气的屈词风格。诗作又以跳跃性发问展现了无限大的美丑混杂绚丽多彩的审美空间;这神圣的“恶之花”,挟裹着读者共同渲染着一种渴望、一种向往。“芳草”“蕙若”等的出现,使诗的空间突增,从而诗绪神远,中气沛然。由于诗人主体之神渗入向往的、灌注心血的客体之中,于是这些诗歌载体显示了作为生命体之“神”性。由此,在丰富与可感中,诗人在反思中趋近于生命的澄明;在分裂式的环照和沉重灰调与清晰光明的对立中,生命清晰的圆体由不太确定性走向历史的探寻,灵性的呼唤,走向光明洞澈,澄莹中立,而这一切被涵盖在“惜往日”的巨伞之下。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纵有千种风情,只有弦上说相思。”于是诗人在笔妙如环的行进中,展现给读者的又是现实的厮磨,“愿陈情以白行兮”几句,诗人再次直吐心曲,并深入现实与人生的感悟中:“乘骐骥而驰骋兮……宁溘死而流亡兮……”在对应中“小世界”形成。诗作再次引导读者兴起一种难以排遣的无可奈何的怅惘哀伤之感,也表白了美好的德性与人性的完美,在大的回环中意蕴深厚、曲折。诗人深知神遥之旨,于环妙笔法中沉积着对现实的忧患意识,飘荡着一种人类危机感、一种对自由与秩序的深深渴念。再次的对死亡的抉择映对了心曲的初露,也加重了诗作的感发力量,使读者心旌为之震颤,“只有从死这一方面,才有可能透彻地判断爱”,我们由此面对的只能是一颗受伤的爱心的挣扎,在这种探寻中,诗人完成了对青春生命的感悟,从而也交给人们一把读解无限的钥匙,因为它最有理由成为生命世界的百花园。

这是一首富有崇高美学特色、愁肠百结的咏叹调。它里面的艺术——回荡的节奏、激越的文辞、大开大合的大手笔、强烈的对比,当然充满个性。诗人擅长的交响诗结构巧妙地被化入诗作:“述怀”“追求”“幻灭”无不交而合一显示了挣扎痛苦的心路历程。它的语句间发着迫切感觉的幽幽蓝光,它将强大的情感的节奏敲到诗中去,它之间跳动着“怨”的情愫。正是这强大的情感为中心的构结方式,才使诗作流畅宏美,纵横驰骋,又回环往复。当然诗作中娴熟的抒情技能,诸如始终如一的苦诉语调,抒情中杂行为描写从而使抒情情节化,自我形象刻画中表现的矛盾及多面性,各种人事意象群、花草意象群等组成的意象界的丰富,以及灌注始终的生命意识等,都无不似继续生长的生命细胞,成就了仍旧是生命的整体,成为诗人哲学家屈原走向无蔽与澄明、寻找生命世界的“林中路”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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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25 6:32:14